清汤锅南瓜巫婆

【魈离】磐石无言

日常xp放送

私设已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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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钟离失语了。

    第一现场发现者往生堂胡堂主称，客卿今早起床便有所不适，经不卜庐白术老板诊断，并非生理原因所致。

    “怎么办啊钟离。”胡桃反坐在凳子上，下巴垫着小臂放在椅背上，烦恼地叹了口气，“你这样可没办法工作。”

    一边喃喃着本来今天打算带你出去宣传新的促销活动这下也泡汤了，一边给他碗里夹了一筷子竹笋烧鸡。

    习惯了胡桃这嘴上关心业务实则关心他本人的行为，钟离敛眸吃饭。自从从岩神之位上退下来以后钟离便非常严格地遵循着人类的生活方式，也几乎不再使用神力。

    既然不是这个身体的原因，那大概是他磨损的周期到了这个阶段。

    五百年前那次灾厄之后，摩拉克斯便有过一次失去嗅觉的经历，只是那时他忙于处理战后层岩巨渊的事情，过了两个月也就恢复了。

    钟离知道那严格来说其实不能称之为“恢复”，而也是一种“重建”，他的某种感知完全褪去，器官就像新生的孩童那般尚未成熟，那一次他经过了良久的调养才能再重新建立起这种感知。

    端起茶杯喝了口茶，虽然钟离表面看上去很平静，其实内心也有些惶惑。磨损向来是他的顾虑，如今看来时间依旧在毫不留情地消耗他的能量，这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钟离一向想法长远，这次是失语，那以后会失明失聪也不是不可能。

    罢了。

    胡桃看着自家客卿沉思良久最后叹了口气，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不能恢复，拍了拍钟离肩膀故作轻松道：“哎呀别愁眉苦脸的，我听白术说你嗓子没坏，可能只是心理因素，好好休息几天说不定就好啦。”

    魈是晚饭时发现钟离的状况的。

    “先生…”

    钟离闻言疑惑地看向坐在旁边的夜叉仙人，互通心意之后魈总算是不再像之前一样对他总是诚惶诚恐毕恭毕敬的样子，倒是自然了不少。

    迎着钟离疑惑的目光，魈试探着问道：“先生今日是否心情欠佳？为何不说话？”

    钟离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仙人之躯虽然不会生病，但总归是有几千年和凡人相处的经历，魈也知道普通人的身体是会因为风寒之类的病痛而导致咽喉症状发声困难，不知道钟离如今的身体是不是也因为神力的流失和磨损费加重而出现这种情况。

    【无碍】。

    钟离怕他着急，伸手拉过魈的手，在他手心里写道：【许是休息几日便好】。

    是了。魈知道若是寻常，钟离必然不会只说这种聊增安慰还不确定的话。

    那么大抵是因为磨损了。

    “先生身体不适应该第一时间和我说的。”魈皱眉，“如今我也算是先生可倚靠之人吧。”

    钟离抿着唇无声地笑了，魈现在好像已经逐渐适应了“伴侣”这个身份，在漫长的作为摩拉克斯生活的日子里，朋友和下属对于他总是崇敬的，就算是龙王若陀和魔神归终，也最多打趣揶揄他两句。

    “先生……你还笑。”被钟离一笑，魈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语气似乎有些僭越，但在现在的钟离先生面前他不想隐藏自己的想法，再说本来关心钟离也是他应该做的事。

    而且…如果不是先生失声，本可以听见他的声音的，魈喜欢听他笑。

    他总是更希望钟离开心一些的。

    这日本是钟离留宿望舒客栈的日子，但魈执意这段时间陪钟离在往生堂住。钟离倚着枕头看着魈忙前忙后倒水都不让自己动手，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魈大概有些反应过度。

    “没关系。”感受到钟离的手指在自己手掌上划过的酥麻，魈忍住了握住钟离指尖的冲动，回应钟离在自己掌心写他没事，“是我想照顾先生。”

    “明天早餐想要吃什么？”

    算了，这样的机会确实很少便由他去就是，钟离想着。这会熄了灯，像寻常的恋人一样交换一个浅吻，魈轻声询问。

    钟离指尖停下之后被握进手心，魈忍不住蹭过去离他近一些，闻到被子上细微的熏香。

2.

    摩拉克斯捡回来的小鸟不会说话。

    因为身材太魁梧太有压迫感，若陀被归终推了出去，招呼来留云，两人进了门。

    “小金鹏——”大袖少女捧着装着衣物和饰品的盒子，给留云使了个眼色。

    留云则提着食盒，里面是本来给甘雨准备的甜点心，一收到归终的消息就匆忙带了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和小甘雨商量这事儿，估计等会回去要哄一哄的。

    别看摩拉克斯武力值超群，带起孩子来其实也挺有一手，甘雨从小就最喜欢他抱，被形容丑陋可怖的魔兽吓到做噩梦也要他摸摸角角才能安睡。

    比如这会儿，被摩拉克斯用神袍随手裹了抱回来的小家伙又瘦又小，脸颊和下巴连接处还有血迹斑斑的碧绿细小绒毛，指甲未尝修剪过，又长又尖地刺破了摩拉克斯肩膀处的衣物布料。

    一双淡金色的眼睛倒是圆圆的，不错眼地盯着摩拉克斯的侧脸，听见门扉的响动转过头来，见陌生的气息侵入，不安地动了动身体，随后就被原本专注写字的摩拉克斯摸头安抚下来。

    “不怕，这是归终，这是留云，她们都不会伤害你。”摩拉克斯放下笔，点头给两位友人打招呼，“劳烦了，我有几封重要书信处理。”

    “这家伙，怎么都不理我？”片刻后归终挽起袖子叉腰向摩拉克斯告状，“要好好教教礼貌！”

    “忘了告诉你，他的新名字是‘魈’。”

    听见摩拉克斯发出这个音节，泡在浴桶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的金鹏看过来，摩拉克斯笑着对他点点头，小家伙这才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好奇地看着留云给自己修剪指甲。

    归终饶有兴致地看着魈的转变，回想起若陀的经历。啧，摩拉克斯，一款提瓦特知名太阳，雏鸟情节持有者。

    魈抓着筷子戳着盘子里的桂花糕，想用手直接吃吧，留云刚刚又教了他怎么拿筷子这会儿正盯着他练习。老是夹不起来这软不拉几的点心，手上力道一个没掌握好，筷子重重地戳在盘子边缘，“哐啷”一声连盘子带点心整个儿扣翻在了地上，瓷盘碎成了三瓣儿。

    动静引得正在讨论秋收安排的摩拉克斯和归终往这边看过来，留云看着突然变了脸色的魈肩膀颤抖起来，刚想出言安慰小家伙就噗通一声从椅子上滑下去，手臂撑地脑袋就往地上磕。

    “小心！”归终叫出声，地上那可是瓷盘碎片。

    魈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被温热的掌心托住往后抬，直到他的上半身直起来。摩拉克斯伸手捡起锋利的陶瓷碎片放在桌上，看着惶恐发抖的魈轻声道：“无妨，再多练练就好了。”

    他不再是不用说话和生活，只是作为杀戮工具存在着的金鹏，不是谁的所有物。

    被洗干净收拾好之后穿上合身衣物的小家伙令众人惊艳了一番，不愧是金鹏，大家都这样说。

    后来慢慢吃胖了点，脸颊上积了些肉，皮肤变得像白玉一样白皙光滑，是脸颊圆圆的可爱样子更是讨人喜爱。

    摩拉克斯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喉咙上让他感受说话时候发力的部位。魈最开始总会怔然地想起自己曾经徒手撕碎对手咽喉要害的触感。

    后来他慢慢学会了说话，留云，阿萍，若陀和归终总是会引他多聊聊天。

    只是摩拉克斯一出现，小家伙的注意力就不在别人身上了。

3.

    后来摩拉克斯成了岩王帝君，小金鹏也成了护法夜叉仙人。帝君需要处理的事情比魔神战争时期还多得多，这片大地上的邪祟和污秽更是横行直撞。

    阿萍开玩笑说魈是被摩拉克斯言传身教成这样工作狂，工作又怎么可能做得完？倒不如好好享受这人间百态。

    再后来…

    只剩下了璃月港的钟离先生。

    魈在黑夜里凝视钟离的脸，在心里确认了一遍先生明天早上想吃港口的蒸鱼糕和贝肉小面。

    要在先生醒来之前买回来才行。

    要准备好洗漱用的热水，然后陪先生吃早餐，喝喝茶听听戏，最好不要让先生去花鸟小摊，先生前几日新买的小团雀还在窗台挂着的笼子里呢。

    若是换了旁人，魈定会觉得这些琐事无聊无趣又无用，只是如今他愿意陪着钟离。

    仙人的性子本就淡漠，加上夜叉因为自己的业障并不能离人类太近，他甚至有时候并不能跟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但钟离总是让他能体会到自己的情感波动，在靠近的时候心脏跳动得又快又重，亲吻的时候像是有一捧蜜糖兜头浇灌下来，让他从头到脚都陷入甜蜜的柔软触感里。

    而看到钟离专心地逗弄刚喂饱的小团雀时，又生出些暗暗的酸意来。

    可不能让先生知道几千岁的金鹏还会和连灵智都没有的小团雀争风吃醋。

    第二日趁钟离和胡桃一起吃午饭的间隙，魈去了一趟绝云间。

    意料之中的结果。魈安慰自己，如果是钟离都没办法的事，仙人更是束手无策的。

    “若陀大人曾说，帝君是他们之中最坚强的灵魂。”削月抬头看着天空中高挂的太阳，“如今…哎…”

    也许无论是人类还是神明，在拥有的那一刻便注定了逃不过失去。

    魈回到璃月港，在人类的视线范围内他保持着人类的行走习惯。他走过吃虎岩，几个小孩子打闹追逐着从万民堂旁边的小巷子里跑过来，差点撞上他。

    “大哥哥！要和我们一起玩抓鬼吗？”蓝色裙子的小女孩热情地给魈打招呼，“大哥哥叫什么名字呀？最近在街上老是看到你！”

    “你们玩。”魈笑了笑，让开路面，“我还有事。”

    他看着小孩们又追逐着跑远，回想起当初奥赛尔一战后，小姑娘邀请他海灯节来璃月港看灯，那时他碍于缠身的业障冷硬地回绝。而此刻他手里提着油纸包的树莓果糕，可以对他们微笑着说明天见。

    旅行者来璃月总是会来望舒客栈找他聊聊天，上次碰巧说起钟离和盐神赫乌利亚信徒的事，那时空遥望荻花洲静谧的波光粼粼灿烂的午后，感叹神明的磨难原来一点也不比人类少啊，他和钟离在孤云阁上，听钟离说神明的时代也许就快要过去，大陆上的神迹又少了一座。

    是啊，也许留云说得没错，默默承受痛苦也是摩拉克斯言传身教吧。

    魈除魔路上偶尔路过岩神像时候会习惯性去打扫一下，每每触及上面的裂纹，他都会愣怔许久。

    “先生，我买了新鲜的树莓果糕。”魈推门进房，看到钟离正脱了外套坐在书桌前写字，“感觉好点了吗？”

    钟离点点头，魈便放下油纸包，走过去帮他磨墨。

4.

    钟离失语已经一个月了，刚开始他还能安慰魈说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到现在，就连他自己也没办法再乐观起来。

    “钟离…”胡桃敲了敲门叫钟离吃饭，她起床之后问过今日值班的仪倌小妹，说是钟离早饭也没怎么吃。

    “最近云先生送了戏票过来，带话说许久没见你去听戏，这次的新戏她准备了很久，请你一定赏光。”胡桃递过去两张戏票，又指了指桌上的爆炒椒椒海灵芝，“这是香菱送来的新菜，说一定要让你给点修改意见…”

    还有门廊里放着的风筝，上好的水晶石，馥郁的霓裳花香膏，最近流行的小鱼干零嘴…

    魈从遁玉陵回往生堂的时候胡桃正在前厅里左右踱步，见他推开门马上冲过来：“魈！钟离让我告诉你回来以后去黄金屋山顶找他。”

    “黄金屋？”魈皱眉，见胡桃这样着急的样子，“先生一个人出去的？”

    “我说让人跟着他不让，好说歹说才告诉我，你回来了去找他便是，我怎么也拦不住他。”

    “我这就去。”魈转身出门，一路上想着今天不该这么晚才回来。

    黄金屋是璃月的重点保护单位，远远就能看见被千岩军重重把守的端丽建筑。魈从上山的小路绕上去，刚走到半山腰就开始下雨。

    他加快了速度，顺着山体往东方寻找，在一丛明黄色的小花旁边发现了映着夕阳坐在山丘边缘的钟离。

    海上渐渐漫起薄雾，魈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在钟离身边坐下。

    “先生，会冷吗？”

    钟离摇了摇头，侧头看着他，不像平时一样带着很浅的笑意。

    他的表情甚至不像是钟离，而更接近于那个名为“摩拉克斯”的神明。

    钟离无声地叫了声“魈”。

    魈倾身凑近了一点：“我在，先生。”

    他也曾经在雨里遥望过璃月港的灯火，雨幕给那些星星点点的光亮蒙上一层模糊的前景，朦胧美丽。

    这里可以看到璃月港，也可以看到孤云阁。这会儿的雨不大，但钟离大概在海雾里待了不短的时间，他的头发有些湿哒哒地垂下来，魈伸手去擦掉钟离脸颊上的雨水。

    “先生等会想折腾我烧水吗？”他紧了紧手里钟离的指尖，钟离写完一句话的停顿就会被魈捏捏手指，好像已经变成了某种暧昧的小习惯，“你真的很冷。”

    摩拉克斯好像总是无所不能。

    他是岩石，是陆地，是矿物或者结晶，是武神，是财神，是摩拉之神，是契约之神。

    残酷的魔神战争之后是璃月的建立和发展，从璃月港到归离集，再回到璃月港。人类和璃月的命运束缚着神明，他们的愿望在星空闪耀。

    可是，死亡的确是人类被赐予的礼物。

    钟离觉得疲惫，他在魈的手里写道。曾经他做过很多次决定，在决定退位的时候也像一个普通人在做一个重要的抉择那样艰难。他走遍了璃月的山川河流，去看灯火和日月映照的样子，去看孩童的新生和老人的逝去。

    钟离无法抑制地去思考自己，魔神的力量逐渐磨损，不久的未来也不会再有人信仰一位逝去的神明。

    也许他最终会迎来失去看见听见这个世界的机会的那一天。

    “如果我说我会觉得自己还不够强大，先生会笑话我吧？”魈看着钟离听见他的话微微皱眉的样子，知道钟离不喜欢听他这样说自己，“如果我足够强大的话，先生才能放心地更依赖我一点。”

    魈知道钟离要反驳，但他用力握住了钟离的手，欺负他的神明无法开口：“如果等到有一天，先生变成一块石珀。”

    他说着，吻上钟离盛满了雨水的眼睛：“我就变成石珀旁边的清心。”

    在风来的时候守护你。

5.

    钟离还是生病了。

    他裹着被子听窗台上的团雀唱歌，淋雨之后的风寒引起的发烧烧得他脑袋昏沉。

    胡桃请了不卜庐的白大夫来看诊，七七也跟来了，不经常出来走动的小姑娘一见到钟离就担忧地站在床边咬着自己的手指看着他。

    “摸摸，就好。”七七缓慢而认真地说，在钟离的手背上拍了拍，冰凉的小手柔软可爱。

    “谢谢你…七七小朋友。”

    一旁正听着白术说药方的魈惊讶地看过来，钟离的声音虽然沙哑又低沉，但他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钟离咳了两声，看着七七小手拍拍开心地转了一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白术留下的药方放在桌上，钟离抬眼看桌边的魈，示意自己要喝水。

    但夜叉无动于衷。

    “…魈。”钟离无奈地开口唤他，然后看着下一秒就出现在自己嘴边的茶杯，叹了口气，喝了一口温度适宜的水。

    “先生。”钟离喝完水抬起头的时候看见很少笑成这样的小鸟，平日里的清冷仙人此刻的眼神像…像钟离曾经见过的人类少年那样，那时少年站在雨后洗净的天空下，和前来寻他的心上人一同微笑起来。

    随后他听见魈的声音。

    “先生，你刚刚说什么？”

——————————

完。